我不知道当时脑部短路写下的这一段歌词,与1998年夏的那件事故是否有关。假如有,那我就真的是自作孽,活该报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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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K歌房我心不在焉,双眼不时地偷瞄程雅雯,偶而有几次目光交接,也只是匆匆闪开。以往看日剧的时候,总觉得男女主角拖拖拉拉毫不干脆,明明相互喜爱却又默契的同时表现闪缩,实在非常矫情。但当身处其境,才发现两颗心之间,的确有所谓绝对领域的存在。
你永远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。你越在乎她,自然就会越害怕,越害怕就越不敢面对。假如双方都屈服于这种恐惧,很有可能就会错失那宝贵的一生之恋。
恐惧来源于害怕失败,虽然明知道不去面对的话就一定会失败,但人心总是倾向于自护,而盼望侥幸,希冀对方先作出主动。
毫无疑问,这是一种可笑的天真。
的确,不开口就不会被拒绝,但被拒绝并不会令人失去什么。若永远只是等待的话,最终必然一无所有。
唯一可能剩下的,大概就是无尽的遗憾。
我已经在焦燥中等待了大半年,终于等到了临别的一刻,再等待下去,结果十分明显。所以,我决定豁出去了。
散场的时候将近凌晨两点,同学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家,我独自一人,远远地吊在程雅雯后面。
几年后,ILLUSION出了一个叫《尾行2》的3D H GAME,在业界出尽风头,我本人也非常喜欢。但我可以保证,真实的尾行比游戏刺激得太多。
那晚她和两个女同学一起走,开始路上人多,还好掩饰,后来人越来越少,我就只好跟得越来越远,有一次跟得太远还差点追不上,好在始终未被发现。
走到某个街口她们便分道而行,我缩在暗角一直等到那两个女生看不见我这边才发足狂追,终于在一处半坏的路灯前面追上了她。
那路灯坏得不三不四,隔个三四秒就闪烁几下,暗黄的灯光诡异地照射着寂寞的街道,整条街上只有两个人影,就是我和她。
由于我跑得太急,脚步声未免响了点,她惊讶地回过头来,一见是我,就拍着心口说:「死人方文生,被你吓死了。」
我喘着气,勉强笑了笑。
她问:「你好像不是住这边的吧?」
我深吸一口气,说:「我是专程来找你的。」
灯光闪烁间,我看见她的脸色暗了下来。她低头望向空荡荡的街道,神色不自然地问:「什么事?」
我心中已经知道,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,但依然忍不住垂死挣扎地说:「雅雯,其实我……一直都喜欢你。」
她没有看我,甚至还低头转身,背向着我说:「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思?我们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见,而且我和你根本就不是一路人。」我又再一次面对着她的背影,这个背影在过去的一年半以来,带给我太多太多的回忆,以至于,我怀疑即使用尽一生一世都无法抹去。
这个背影,总是这么近,又那么远。
一种无比熟悉的苦闷从心底涌起,在那几百个日日夜夜里不断滋长的怨念,巨大到连我自身都感觉害怕。我不可抑制地冲前一步,出尽死力将眼前的背影抢入怀中,喉音沉淀到绝望的声阶,如负伤的野兽般在她耳边低声嘶喊:「我只知道一件事,就是我要你!」
在那个七月的炎夜,程雅雯的身体出奇地透着一股凉意。我将她拉入路旁的暗巷,压在墙上。微光之中,她的脸被乱发所掩,只隐约见到那一瓣丰满润泽的下唇,我便凑上前强吻她。
她扭着头闪避,不时发出一两声闷哼。我慌忙伸手按她的嘴,于是她挣脱开一只手,随即一个巴掌打得我连退两步。她恨恨地喝问:「你和那些人有什么分别?」
我呆住了。那些人?哪些人?
我傻傻地看着程雅雯冲出了暗巷,看见她回头对我说:「你敢再来一次,我就要叫人了。」
我张口结舌,只觉得浑身血流乱涌,心跳时急时缓,眼前渐渐模糊,终于仰头倒下。
脸上一下下的刺痛将我从虚空中拉扯出来。闪烁的灯光下,有人正在一巴又一巴地抽着我的脸。我狂摇了几下头,浑身一震,将那人惊得退开。灯光稳住,视野渐渐清晰,只见那人披头散发,右手不住颤抖,正是程雅雯。
我勉强坐起,用力抹了一把脸,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,抬头说:「对不起,我只是……太爱你。」
她冲前一脚,将我踢得再度仰躺在地,声音飘来,非常凶狠:「去死吧!」我注视着上方再度闪烁的街灯,忽然觉得很好笑,于是就笑了起来。 |